文/史宗榮
年近半百,回想過往,恍若昨日,少時讀書的情景歷歷在目。
上世紀80年代,資源匱乏。鄉村的家庭除了孩子們讀書的課本,其他書籍一般不常見。家里偶有一兩本小人書,已經物以稀為貴了。
我的父母都是上世紀70年代的高中生,母親是小學教師,相對而言,我家的書柜里的書還是有一點的。印象最深的是《武林》雜志,我癡迷于內頁中的武俠小說連載,總是一邊讀,一邊比畫著武林高手的一招一式。有一次,母親端著一碗稀飯走過我身旁,我一個白鶴亮翅打翻了母親的稀飯,好在母親手里的白色瓷花碗爭氣,掉在地上完好無損。我懸著的心才落地,沖著母親做了一個鬼臉,兔子一樣跑開了。
后來,上了初中,學業繁雜起來,我一頭扎進了茫茫課本里。課外讀物從我的視線里銷聲匿跡。我知道,那些書本以外的書籍是越來越多了,它們有自己的書山、櫥柜,只是,暫時沒有闖進我的地盤而已。母親常常在飯桌上小聲地念叨:字要一個個念,書要一本本讀。我一邊聽著,一邊扒著米飯,總是覺得咀嚼的不是米粒,而是一個個端端正正的字詞兒。
上世紀90年代初,我到縣城上高中。書報亭仿佛雨后春筍,一夜之間占據了縣城的大街小巷。走在大街上,書報亭常常讓我駐足。《大眾電影》《故事會》《散文》《青年一代》《演講與口才》是書報亭里的常客,我最喜愛的還是《青年文摘》和《讀者》,那些散發出墨香的報刊,充滿哲理的故事,富有情感的話語,雋永深邃的思想,讓我流連忘返。
高中的學業甚是緊張,但是絲毫沒有阻礙我閱讀的腳步。三年,我讀了路遙的《平凡的世界》、霍達的《穆斯林的葬禮》,中國的四大名著自然也沒有落下。金庸的《射雕英雄傳》、古龍的《追命刀》等武俠小說,重新點燃了我的武俠夢,讓我深陷其中,不能自拔。
高中畢業,到了省城合肥繼續求學,我成了圖書館和校門口書店的常客,終于實現了讀書自由。按照老師推薦,讀了相關專業性的書籍。至于國外名著,我一直味同嚼蠟。最令我感興趣的還是武俠小說。金庸是我閱讀世界里的巍峨山峰。他是寫出“飛雪連天射白鹿,笑書神俠倚碧鴛”的名家,是提筆揮灑“俠之大者,為國為民”的大俠。在我的精神意識里,男孩子必讀金庸一兩卷書。
工作以后,讀書成了一門必修的課程。自己有時候就是一個搬運工,新華書店、地邊書攤、當當網都會留下我購書的印記。隨著日子的疊加,歲月的冗長,越來越喜歡嚴復說過的這段話:“書便宜,但知識不廉價,讀書不一定功成名就,不一定讓你錦繡前程,但它能讓你,說話有德,做事有余,出言有章,嬉鬧有度。”
有人說,讀書,就是將別人的思想變成一塊塊石頭,然后建造自己的思想殿堂。《天道》里有句話:世界上最大的監獄是人的大腦,走不出自己的觀念,到哪里都是囚徒。這么多年,我讀過的書,一些細枝末節都忘了,剩下的部分,逐漸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,有的融入了血液,有的扎根于骨骼。讀書多了,我似乎明白了人間的冷暖,看清了自己的長短,領悟了母親說過的一些話語。
最是書香能致遠,腹有詩書氣自華。一盞臺燈,一張書桌,一把轉椅,捧上一本書,縱覽古今,品讀中外,感悟妙處。在書中和孔子探討教育,向孫子請教兵法,與司馬遷縱論天下,跟金庸仗義江湖……這樣的境界,豈不美哉?
而今,母親已經歸于塵埃。“字要一個個念,書要一本本讀。”這句話一直縈繞在耳畔。母親,這本書,一輩子讀不完,也讀不透。